一直以來,野保人士和有關媒體都在呼籲取締野生動物的非法貿易,而對人工繁育野生動物的規範化,目前還關注不夠。如何界定野外捕獲(Wild-caught,英文縮寫WC)和人工繁育(Captive-bred,英文縮寫CB)兩者的區別,這一直在困擾全國乃至全球的野生動物保護工作者,與之相關法律法規的規範化,則更是嚴重滯後。2017年10月底,正值「深圳鸚鵡」案二審延期、遲遲未見進展之際,又是「甘肅獵隼」乘包機前往卡塔爾的新聞見報之時,我們聽到了「官方WC稱之為科研,民間CB則被判了五年」的聲音。

以四川自貢市內的花鳥市場為例,當地鳥市上出現的費氏牡丹鸚鵡(Agapornis fischeri),這非我國原生動物。

但根據最新CITES公約該物種在附錄Ⅱ,按照中國有關法律需按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對待。這意味着,即使在中國幾乎所有的牡丹鸚鵡都是人工繁育的個體,並被作為寵物進行商業貿易,但根據現行的法律法規,除桃臉牡丹鸚鵡以外的其他所有牡丹鸚鵡屬物種均被列入CITES附錄Ⅱ,哪怕是「人工養殖(養殖這個詞在2017年的新《野保法》中,已被『繁育』二字所替代)」的,那還是「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」。因此,花鳥市場上若出現費氏牡丹鸚鵡,相當於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被關在籠子裏,等待出售。

不是所有對自然的「愛」,都能叫愛

2003年發佈的《商業性經營利用馴養繁殖技術成熟的陸生野生動物名單》,其中所列的54個物種卻又包含了費氏牡丹鸚鵡、桃臉牡丹鸚鵡和黃領牡丹鸚鵡一共3種牡丹鸚鵡。

這份名單本身卻是漏洞百出的,譬如名單中的所謂「倉鼠」,根據其所列學名Cricetus cricetus來看,應為原倉鼠(又叫歐洲倉鼠、黑腹倉鼠),這並非是如今我們能夠在寵物市場上見到的任何一種「倉鼠」,後者實際上包括了被稱為熊(包含金絲熊、珍珠熊、奶牛熊、眼圈熊等)的敘利亞倉鼠(Mesocricetus auratus),被稱為一線倉鼠(包含紫衣、花倉、奶牛、雪球等)的坎貝爾侏儒倉鼠(Phodopus campbelli)、被稱為三線倉鼠(包含布丁、奶茶、冬白、紫倉、銀狐等)的短尾侏儒倉鼠(Phodopus sungorus)以及被稱為老公公倉鼠(或老婆婆倉鼠)的沙漠侏儒倉鼠(Phodopus roborovskii),卻都不在這份2003年的名單之中。

2017年發佈的《人工繁育國家重點保護陸生野生動物名錄(第一批)》,則僅包含了梅花鹿、馬鹿等9種,並把「虎紋蛙」的學名給弄錯了,本應為Hoplobatrachus chinensis或H. rugulosus,卻寫作了Rana tigrian,着實令人汗顏。

豈止是這些,讓我們先看看三個小故事吧。

故事一:深圳的鸚鵡案

近日,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了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對「深圳鸚鵡案」被告人王鵬非法收購、出售珍貴、瀕危野生動物罪判處2年有期徒刑並處罰金3000元的刑事判決。該判決4月28日送達後正式生效。至此,這個前後持續近兩年的案件,終於塵埃落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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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鵬所飼養、繁育、收購以及出售的鸚鵡,包括俗稱「小太陽」的綠頰鸚哥(Pyrrhura molinae)、俗稱「和尚鸚鵡」的灰胸鸚哥(Myiopsitta monachus)和俗稱「灰機」的非洲灰鸚鵡(Psittacus erithacus)。一審判決本已在法定刑幅度內,對其處以最低刑,即有期徒刑五年,但還是超出了大眾的預期。一時間,民間替王鵬「抱不平」之人似乎不少。故最終二審改判兩年,並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准通過,這參照了《刑法》第六十三條第二款:「犯罪分子雖然不具有本法規定的減輕處罰情節,但是根據案件的特殊情況,經最高人民法院核准,也可以在法定刑以下判處刑罰。」

這個案件將和2015年的「大學生掏鳥窩案」一樣,成為日後類似案件的重要判例。這會讓那些喜歡飼養並銷售在CITES公約的附錄Ⅱ級別以上鸚鵡的人有所收斂,還是會讓相關保護法律法規成熟起來,目前不得而知。

故事二:水哥的寵物

當初因為《最強大腦》中的「微觀辨水」而一炮走紅、人稱「水哥」的王昱珩,於2018年2月從北京到喬治王島,經歷30多個小時的飛行,以綠色和平(Greenpeace)的南極大使身份登上了「極地曙光(MV Arctic Sunrise)」號破冰船,為保護南極生態環境、設立南極海洋保護區而呼籲。綠色和平更是在今年的世界地球日前夕,在其公眾宣傳平台上放出了來自前方、由「水哥」旁白並出鏡的視頻,呼籲大家共同成為「南極守護者」。

這本是一件好事,卻有網友翻出了王昱珩的生活照中,家中各種「珍禽異獸」,悉數被列入CITES附錄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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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其中,有俗稱「五彩金剛」的緋紅金剛鸚鵡(Ara macao)、俗稱「黑葵」的棕樹鳳頭鸚鵡(Probosciger aterrimus)、俗稱「金凱」的白腹鸚哥(Pionites leucogaster)、俗稱「黃翼亞馬遜」的藍帽鸚鵡(Northiella haematogaster),有馬達加斯加蛛網龜(Pyxis arachnoides)、印度星龜(Geochelone elegans)、亞達伯拉象龜(Aldabrachelys gigantea),還有水族缸里的硨磲(Tridacnidae spp.)。這些物種,不在CITES附錄Ⅰ,便在CITES附錄Ⅱ,而其中的藍帽鸚鵡,更是被「水哥」帶上了電視。

不知此刻,身陷牢獄之災的深圳王鵬,會作何想呢?

故事三:極危的六角恐龍

俗稱「六角恐龍」的墨西哥鈍口螈(Ambystoma mexicanum),又名美西鈍口螈,是國內花鳥市場上經常能見到的小動物,憑藉着其呆萌的外表、多樣的色型和不斷走低的價格(這和其人工繁育量是成反比的),成為了不少人的新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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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閱CITES附錄不難發現,墨西哥鈍口螈和鈍口螈(A. dumerilii)和香港瘰螈(Paramensotriton hongkongensis),是有尾目下為數不多被列入附錄Ⅱ的成員。究其原因,是因為墨西哥鈍口螈儘管有大量人工繁育的個體,其野外種群則被IUCN紅色名錄列為極危(CR),僅分佈在墨西哥城個別地區。

簡稱「三有名錄」的《國家保護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經濟、科學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名錄》發佈於2000年,而《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》更是發佈於1989年,距今已近30年。多年來,不僅名錄幾乎沒有更新,相關的法律法規改進也是乏善可陳。除了前文提到的兩個分別發佈於2003年和2017年的人工繁育物種名錄以外,新《野保法》的改進也是微乎其微,就連區分WC和CB個體如此「簡單」的問題,也始終未能得到解決。

反觀國外,尤其是歐美發達國家,我們的差距其實不在晶片、發動機,不在數控機床,而恰恰是在對生物多樣性的認識、管理與保護之上。不能不說,不是所有對自然的「愛」都能叫愛。

延伸閱讀:

根據《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》(即CITES公約),鸚形目下的除桃臉牡丹鸚鵡(Agapornis roseicollis)、虎皮鸚鵡(Melopsittacus undulatus)、雞尾鸚鵡(Nymphicus hollandicus)和紅領綠鸚鵡(Psittacula krameri)以外,均被列入其附錄Ⅰ或附錄Ⅱ中。

而中國規定:「該公約附錄Ⅰ、附錄Ⅱ中所列的原產地在中國的物種,按《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》所規定的保護級別執行;非原產於中國的,根據其在附錄中隸屬情況,分別按照國家Ⅰ級或Ⅱ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進行管理。

關於作者:

李一凡,自貢市觀鳥協會理事長,PADI潛水教練,講流利的日語、西班牙語、英語,熱衷於公益環保活動,足跡遍佈50多個國家。

作者其他文章:

世界野生動植物日:遠去的金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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